湄公河上的舟影
剛剛登上藍漆斑駁的小舟時，一切都是新奇的。宛若繡球的海底椰，掛在枝繁葉茂的灌木間；肥沃濕潤的泥土，被河水洗刷成坡度；若隱若現的民歌聲，與擺渡人此起彼伏的吆喝遙相呼應。
過了一會兒，新鮮感逐漸退去。風景似乎都是相似的，我便把注意力放到形形色色的擺渡人身上。
一條小船，前後各一個擺渡人。他們兩手攀著槳，一下一下地划動，水波便有了韻律。我看見:
頭髮斑白的老奶奶，無言地喘息，皺紋仿佛條條骨髓上的刻痕，帶來滄桑與麻木。
身材臃腫的中年婦女，手臂粗壯，臉頰上一顆閃閃發光的水珠，不知是汗還是什麽。
乾瘦黝黑的青年，身上或是破舊的球衣，或是灰暗的運動長褲，更有一人，白衣藍褲，儼然鄰校學生。
面容猶帶紅暈的少女，長髮飄飄，一雙本應巧笑嫣然的眼眸裡，只有迷茫和無力。
還有——一個矮小的男孩，興許只有六七歲；但他動作熟練，自然盤起的雙腿上，隱隱可以看到青筋。
我默默凝望這些面孔，他們都不一樣，又都一樣。不禁猜想，倘若他們生活在都市，生活在富裕一些的家庭，會怎麽樣?
不容我多想，船已近岸，幽深的叢林被我們拋在身後，一切豁然開朗。轉身遞小費，記起導遊的叮囑:"七十多歲了，還出來划船，都是因為太窮了啊... ..."，給老人一個溫和的笑容。老人接過錢，連連點頭，加深的皺紋裡盛滿感激。
待我登岸回頭，小船已如影子般，輕巧地鉆回林間隱沒。紛紛雜雜的思緒，似乎也都四散。
我只是湄公河上的一個過客，那些轉瞬即逝的舟影，怕是無跡可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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